「老黄，至于吗？你管这叫差点死在七号手里？」

西山市郊外的一栋别墅里，一个戴着黑色半框眼镜的劲装丽人撇了撇嘴，毫不掩饰地嘲笑着沙发上那个坐立不安的男人。

「一个快死的病秧子，都能把你逼到这份上。这消息要是传出去，官方那帮人还怎麽跟我们合作？」

黄璋，也就是那个跟踪周恺的男人，一张脸涨得通红：「万一情报有误呢？我看那小子健康得很，力气比我都大。」

「三姐，要不……把他从目标里剔除吧。」

丁三，身姿挺拔，面容冷峻。

她靠在饮水机旁，果断摇头：「不。提升关注等级，判定为【行者】，继续监视！」

「行者？就他？一个刚毕业的学生！」

周围几人同时发出了惊呼。

「他就是个普通的大学生而已……」

丁三伸了个懒腰，勾勒出惊人的曲线：「他最近去过医院吗？」

黄璋立刻回答：「没有观测到。」

丁三耸了耸肩：「哦……那说不定真是个厉害角色。不仅拿到了『身份证明』，还激活了某个特殊建筑。要知道，那些怪物成为行者的第一天，哪个不是一觉醒来浑身是伤，跟被拆了重装一样。」

众人陷入了沉默。

他们实在无法想像，一个刚毕业，连大学四年体育课都是勉强及格的弱鸡，竟然能在那种九死一生的梦魇里活下来。

根据赤星共和国异常事务处理局的官方资料，梦魇从数百年前就已出现，而进入两千年后，感染者数量更是逐年攀升。

仅今年，全市范围内疑似因梦魇症死亡的人数，就超过了三百。

而在这些人当中……

能在生命被梦魇彻底侵蚀前，找到诸如胸牌丶房卡丶臂章丶驾照丶徽章之类的「身份证明」，并激活篝火丶香炉丶苗圃丶神龛之类的「特殊建筑」，在梦魇世界建立据点，成为所谓【梦魇行者】的……

一个都没有。

当然，其他城市的情况各不相同。

黄璋怔住了。

如果他也认同丁三的判断，那自己被周恺轻易放倒这件事，就变得理所当然，没什麽可丢人的了。

毕竟，能从那种地方活下来的人，有点本事再正常不过。

可……他就是觉得不对劲。

总有些东西，比自己的面子更重要。

万一七号不是呢？

把一个无辜的普通人，硬生生卷进这摊浑水里，让他接触到水面之下那个真实而残酷的世界。

这未免有些……

黄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三姐，你的这些推断，都建立在他确实感染了梦魇症的前提上。」

「万一人家真的只是碰巧刷到那个网站，顺手点进去看了看呢？」

丁三眼神一冷，三两步冲到黄璋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猛地往前一拽。

她冰冷地说道：「黄侦探，我劝你对这件事上点心。」

「官方最新的研究报告……梦魇的扩散，很可能就和行者有关。」

「就算不为别的，想想你的女儿。」

丁三松开了手，像扔垃圾一样把黄璋甩回沙发上。

「如果不想再有更多的人像你女儿一样，无声无息地死在梦里，那就给我认真点！」

「别忘了你加入『无梦』时，是抱着什麽样的觉悟来的！」

黄璋沉默了，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脊椎。

旁边的小年轻赶紧上前打圆场：「嗨呀，三姐，都是自己人……没必要说这麽重的话。」

丁三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后看向不远处盘腿坐在地上，被零食袋子和饮料瓶包围的少女。

「叶子，把七号的资料上报异事局，申请监控权限。」

「一旦出现任何异常，立刻协同控制！」

被称作叶子的少女头也不抬，比了个「OK」的手势。

「等我打完这把游戏再说。」

周围的一圈成年人顿时都瞪大了眼睛。

叶子似乎感受到了众人的目光，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反正没拿到批文，我们不也一样在监视人家吗？急什麽。」

……

「可惜，短期内，恐怕还不能靠出售梦魇里的东西来赚钱。」

「用经验值把什麽东西点成黄金也不现实……经验值远远不够，而且太扎眼了。」

周恺兴奋的表情逐渐冷却，思维迅速变得清晰。

他决定暂时放弃交易物品牟利，最近这段时间，他必须低调。

原因无他，还是那个【无梦】。

被跟踪过一次之后，周恺就确定自己被这个神秘组织盯上了。

出于天生的谨慎，他觉得自己不能轻易暴露底牌，更不能和这种组织产生任何瓜葛。

「那些人能扒出我的IP和家庭住址，就肯定能监听我的手机，监控我的银行帐户。」

上网查资料和聊天还好，周恺有的是办法规避。

但涉及到金钱交易，能暴露马脚的地方就太多了……

这事可以干，但必须从长计议。

「只能暂时搁置了。当务之急，是先确保自己能长久地活下去。」

在安静的出租屋内，钟表滴答声清晰可闻。

当指针跨越零点的那一刹那，也意味着，周恺距离下一次被梦魇强制徵召，已经不足四十八小时。

今天的梦魇探索，他必须取得新的进展。

于是，在进入梦魇之前，周恺找了一团卫生纸，用水浸湿。

他从玻璃罐中取出几颗乾瘪的种子，小心翼翼地托在湿润的纸团上。

随后，他在心中默念：「加点。」

【你付出了1点通用经验值，乾瘪的种子，升级了。】

种子表面白光一闪，肉眼可见地饱满了不少，好似从沉睡中苏醒。

周恺将包裹着种子的湿纸团装进一个密封的样品袋，贴身放好。

「这样应该就行了，希望不需要我再额外加点催它发芽吧。」

有时候，除了提升自身，外物同样值得依赖。

虽然在书房里的经历把周恺吓得够呛，但他依旧坚信，那封信纸上的文字，绝对隐藏着重要的信息。

其中那句「植物可以抵挡什麽」，让周恺格外在意。

或许，这种特殊的植物，能让那些怪物不愿靠近也说不定。

「载入梦魇！」

凌晨十二点零九分，周恺躺在床上，缓缓合上了双眼。

乾燥的衣服迅速浮起一层湿气，甚至在他的皮肤表面凝结成冰冷的露珠。

他的呼吸平稳，体温却在急剧下降。

身下的床单，再次开始晕开一圈圈冰冷的水渍。

……

【欢迎回来，炉火烧得正旺】

周恺在壁炉前睁开眼睛，进入梦魇时那股刺骨的寒意，很快就被橙红色的火光碟机散了。

火焰的温度烤得人脸颊发烫，周恺在原地停歇了几秒，缓解着一天的疲劳。

随着心念一动。

周恺手里一沉，锋利的短柄斧和油灯同时出现在左右手中。

上次从家里带来的手电筒，在这个世界里完全就是一块废铁。

咔哒，咔哒。

周恺放下油灯，不死心地又按了几下开关，手电筒依旧毫无反应。

「看来，这个世界的物理规则，确实和现实不太一样……真够麻烦的。」

无奈，周恺只能将手电筒扔在一边，重新点燃了油灯。

油灯里的燃料大约还能燃烧二十多分钟，虽然不太保险，但暂时够用了。

周恺一手拎着油灯，一手提着斧头，走向地下室的入口斜梯。

那里黑洞洞的，散发幽冷气息。

周恺已经在意它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