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八以后,东海大学各个办公楼终于解除封条,允许教职工进出。耿耀阳哪里闲得住,立马来到实验室继续做自己负责的聚合物试验。
正月初十上午,他正在试验室记录着保温箱内的聚合温度,忽然间听到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谁呀?”他先把温度数值记录在本子上,这才麻利地过去开了门。
屋外是两个民警,还有学校保卫部的一个姓李的老师。
“耿耀阳,这是大学路派出所的民警同志。”李老师虽然跟耿耀阳不是很熟,但知道他的名字:“他们找你,是有个事需要落实。”
“什么事把警察给招惹上了门?莫非是……”
耿耀阳惊愕之余,赶紧把民警和李老师让进屋内。
其中一个姓张的民警跟耿耀阳打过几次交道,和颜悦色道:“耿耀阳,你不要紧张,我们就想问问,寒假期间你回没回家?”
耿耀阳坦诚道:“没有!我在学校里租了个房子,寒假一直住在学校里。”
张公安又问道:“除夕和大年初一你在哪儿?”
耿耀阳笑道:“刚才我不是说了吗?我就住在租的房子里。”
“你有证据吗?”张公安道:“我的意思是,有人能为你作证吗?”
“这个……”耿耀阳想了想道:“除夕那天傍晚,我跟对门邻居碰过面,还互相拜了个年。”
张公安追问道:“那初一呢?初一当天,主要是上午,你见过哪些人?”
“大年初一上午……”他琢磨了一下道:“那天上午我去给学工部的房国梁老师、后勤部的肖振东老师、我们系主任施松柏和书记马正相家里都拜过年。”
张公安听罢登时放松下来,笑道:“你这孩子还挺懂事,去了这么多领导家里拜年。”
耿耀阳却道:“哦,对了!一大早我用学校里的公用电话,给我女朋友家打了个电话拜年。那个应该是最早能证明我在学校里的证据。”
“是吗?”张公安问清楚了是哪部电话后道:“小耿,你也别紧张。我们来找你,是因为有点别的事可能牵扯到你,所以找你落实一下情况。”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他拍了拍自己的笔记道:“那就充分证明你跟那件事无关。”
两个民警问完情况后便告辞离去。等他们走后,耿耀阳的脸色忽然冷了下来。
他当然知道公安民警为什么会找上他。
那是因为就在除夕的子夜,阖家欢乐庆祝新年到来之际,李倩家再一次被人打破了窗户玻璃。但这次可不是一扇两扇,而是几乎所有的窗玻璃都被打破了,还从窗户外扔进来很多塑料袋包裹的污物。
这下子可把李倩全家吓得不轻,马上打电话报了警。
负责侦办此案的北关派出所民警上门调查时,李倩首先想到的怀疑对象就是耿耀阳,因为年前徐祎等人之所以拦截欺辱人家,就是拜她怂恿和指使所致。
所以这一次窗玻璃一碎,她第一个就想到,应该是耿耀阳对她的报复。
但可惜,当北关派出所民警来到北马道霍家老宅走访时,才被钱老板告知,自从九三年十月份耿耀阳回来过一次后,到如今一年多的时间过去,却再也没有见过他。
而且钱老板明确告诉民警,北马道霍家老宅里已经没有耿耀阳的住处,这里早就不是他的家了。
随后民警又询问了霍琳和耿文明,甚至去耿耀阳奶奶家进行了调查走访。
转了一圈后,民警们这才发现,不管是父母还是亲戚们,都不知道这个孩子的现状。
换句话说,在春节全家团聚的重要节日里,大家伙几乎已经把他给彻底忘却了。
别说不清楚耿耀阳现在身在何处,究竟他还在不在这个世上,这些人也一无所知。
更不可思议的是,作为父母的霍琳和耿文明,居然不约而同地认为,孩子一直是跟着对方过年的,并不需要自己过多操心。
费了好大劲,却找不到耿耀阳在海佑市的半点活动痕迹。没法子,北关派出所的民警只能在请示上级后,请求省城的同行帮忙调查,这才发生了民警找到耿耀阳询问他除夕和初一行踪的事情。
“我没让明亮他们找个机会毁你的容,甚至直接轮了你,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耿耀阳盯着保温箱顶部忽上忽下的温度表,心里默念道:“李倩,你错了!我本来已经不想再跟你计较,但你却非要主动来找我的麻烦。你是一错再错,错大发了!”
他微调了一下保温箱的加热,冷笑道:“你以为,就凭徐祎那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笨蛋,就能对付我吗?要不是那天我被冻僵了,他们根本不可能打完我后,还往我身上撒尿的。”
他轻蔑一笑道:“徐祎现在成了废物。你要是敢因此而嫌弃他,甚至背叛他,我想他一定会对你实施真正的报复。他的报复才会让你记上一辈子。”
省城南郊一所民营医院的外科病房里,王猛躺在病床上,对前来探望的石光明声泪俱下道:“光明哥,你一定要替我报仇啊!我这次太憋屈太窝囊了!”
石光明安慰他道:“猛子,你就在这里安心养病。我已经请了全省最好的骨科大夫给你诊治,一定会治好你的脚的。”
从病房出来后,钟祖波忍不住建议道:“光明哥,我看还是把猛子送去省立医院吧。人家那儿水平高,比这里的治疗效果要好!”
“你懂什么?”石光明呵斥道:“猛子要是去了省立医院,大夫看了伤肯定会告诉公安的。公安要是把猛子弄了去,他万一嘴不严实,把干的那些事说出点来,你说咱们还有活路吗?”
钟祖波吓了一哆嗦,迟疑道:“不会吧?猛子对您那么忠诚,不会把那些事说出去的。”
“那可不一定。”石光明阴阴一笑道:“死人的嘴才是最保险的。活人谁也不能信!”
钟祖波听罢登时吓了一大跳,心道:“王猛给石光明卖了这么多年的命,没想到只是因为残废了,石光明就想除掉他!”
他不禁有些担心道:“我可是知道他几乎所有秘密的。万一哪天他看着我不顺眼,该不会也把我灭口了吧?”
怀疑的种子一旦在心里萌发,就会疯狂地生长,直至彻底颠覆所谓的忠诚和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