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们，楼下都听见你们笑了。”信春揉着眼睛道，“江小姐疼不疼，要不要我给您上药？”

郭翼拉着江若柳回到床上，江若柳直着身子坐在床上，屋外的暖光打在她脸上，还看得到那未曾褪去的笑意：“不用了，信春，你们睡吧。我们马上睡。”

几个人又躺回床上，信春将信将疑的关了门，几个姑娘在床上又闹了一阵。

陆素娥道：“你们不要笑我，我希望仗这几年都不要打起来。”

郭翼道：“这有什么好笑的，这句话最真诚，最好。”

“是这个道理，谁也不希望打仗的。”江若柳道。

陆素娥道：“只要不打仗，明年江小姐就能结婚，我哥也不会和郑小姐结婚，”

郭翼奇道：“为什么？打不打仗和你哥没关系吧？”

陆素娥道：“我哥之前这么和我说的，具体我也不知道。只是他这么跟我说了，我就天天祈祷不要打仗。”

陆素娥说完，郭翼和江若柳又笑了。陆素娥怒道：“说好不笑我！”

“不笑了，不笑了。”江若柳道，“也该睡了，明日李承欢还得上班呢。”

这下几人才算没了声音。

郭翼闭着眼睛，仿佛回到了没有枪、没有打仗、没有古旧的电话、没有黄包车，一切人与事都在和平文明中建立的年代。唯有雨仍是那个雨，淅淅沥沥的浇在房檐上，浸透了每一口呼吸。

郭翼就这样想着想着，进入了梦乡。

时间转瞬即逝，赵照那边已经把线路图规划出来了，郭翼也不得不面临和他中门对狙的场面。

“综上所述。”赵照道，“我仍然保留我原先的判断，走水上不如走陆上来得方便便宜。”

“时间成本也是成本。”郭翼道，“走水上一个来回可以节省十五天，一年能节省两三个月，多跑一条线路绰绰有余。”

“这是在每一趟都没有被绿水会劫道的情况下。”赵照提醒，“这样理想的情况我猜是不存在的。”

郭翼心里一动：“以前你有负责过经常被绿水会劫道的项目吗？”

赵照愣了一下，然后说：“前几年送长河的线路就经常被劫，因为这个被沈经理废止了。去年不知道为什么又复现了供给郑经理的水上线路，也有被劫的，年前就停了。”

就是这个！

郭翼这几日研究线路已经锁定了几个线路，只是青岭这一方的文件大多都是规划线路，即使很像与绿水会交易的线路，也无从知晓具体是不是这个。现在有了赵照这句话，郭翼基本上确定了，究竟是哪几条线路负责供给绿水会了。

按照赵照的说法，前几年供给长河陈元帅那边，就是李大太太第一次把军火偷偷倒卖的时候。结果李大太太离开青岭，改由沈经理接任后，就把线路废除了。去年李大太太又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使得水上线路再一次恢复，给绿水会又送去几批军火。

前几日郭翼询问江若柳总理那边的货究竟如何，竟然一下子问在了点子上。

赵照还在滔滔不绝：“故而，还是不要重蹈覆辙的好……”

郭翼已经理清思路，直接站起身来：“没事，运输船是陆家来出，我去找陆七少聊一聊就是。元元，帮我给陆七少打一个电话，明天下午你跟我去一趟。”

赵照目瞪口呆的看着郭翼风风火火的收拾文件散会，冯元元则熟练的拿起话筒：“好的，明天下午……什么？我和您一起去吗？”

郭翼挑眉：“有什么不妥吗？”

冯元元又赶紧低下头去：“不……嗯……好的，好的。”

冯元元这几日走在公司里，有一股子从没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如影随形。

以往她出现在公司里，如同一面黑墙上沾着的一抹白油漆，说显眼是显眼，说突兀也突兀。那些西装革履的人几乎不低头，也就无从把视线落在她身上，即使换了一位小姐为他们倒咖啡，他们也发现不了。亦或者，他们笑着看她，带着垂涎亦或者讥讽，将她出现在公司里的一幕当作说不腻的新闻，说成文明社会最可怕的一幕。

这样的场景几乎贯穿了冯元元的职场生涯，以至于让她认为，这就是世界唯一的模样。

直到那一日，李小姐指名她成为戏法的搭子，在她耳边悄悄说出一句话。

“你先指几个错的，在指到黑色物品的下一个，再指出对的。其他随机应变就是。”

这就是将近一个月，风靡公司的那些男人们每日中午都看，看了又破解不出来的李小姐魔法的答案。如此简单直接，几乎没有遮掩，可是又没有人能猜对。

冯元元好像突然成了鸟儿，或者小鱼，她好像第一次用这样的角度看待世界。一个自己掌握着答案，而其他人搔首弄腮的世界。

那些男人，首次以这样的眼神看着冯元元，不同以往。有的相信这是真的魔法，把冯元元视作李小姐的眼和耳，喋喋不休的讲着谄媚的话语。有的则坚信这是一个把戏，不断的想要通过骚扰冯元元的方式得到答案，好去在李小姐面前赢得关注。

而这些眼神，无一例外全是敬畏的。

她好像突然能理解了，那些目中无人的男人为什么记不住是哪一位小姐为他倒的咖啡，因为那些小姐在他们眼中都是不知道答案的人。她也能理解为什么，因为她们只是这场戏里的配角甚至于道具，只配在一旁扮演惊叹声与奖品。

但是如今，每天在中午的时候，在李小姐的戏法里，这一切都倒转了过来。那些男人忽然好像变成了同一张脸，变成了无数无法分辨的惊叹声，变得矮小，而李小姐变得高大。

冯元元觉得这才是李小姐真正的魔法，将这个中午与整个世界划分开的魔法，就在她眼前每天上演。

可即使这样，不在那个中午了，李小姐怎么还点名她一起去谈生意？

没了魔法，她还能成为能被看见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