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训学校的操场上寒风呼啸,却吹不散那股蒸腾而上的蓬勃朝气。
连同之前从西坪带回来的匠人在内,足足有一百四十名来自农村的匠人分开列队。
与他们在一起的是四百二十名跃跃欲试的知青队员。
一个匠人带三个徒弟。
钱进去接韩兆新,中队长们散开迅速整队,等到钱进陪同韩兆新来到旗杆下的时候,五六百号人列队整齐、军姿笔挺,斗志昂扬。
他们穿的制服很统一,全是崭新的黑色棉衣和棉裤,脚上是防滑保暖水靴。
这么多人整齐的站在一起,如同一片黑色的森林。
他们肃立在艳阳下,像是森林里的树木在旺盛生长。
韩兆新见此忍不住的点头:“钱进同志,各位建筑大队的同志,你们动作很快嘛!”
说话之间,领导脸上带上了赞许的笑容,大步走上来。
钱进说道:“为市民们修缮房屋,这种事慢不得,我尽快成立了我们的队伍,不过事急从权,队伍还没有接受改编,所以纪律方面和作风方面还差点事。”
韩兆新看着人群继续点头,笑道:“我看是很不错呀。”
他又跟徐卫东等突击总队骨干握手,徐卫东激动的说:“韩总,您怎么来了?您日理万机,怎么还有时间来关注我们?这真是太让我们激动了。”
韩兆新笑道:“劳动突击总队成立一支为人民服务的劳动生产建筑大队,这么大的事,我能不来看看吗?”
他挨个拍了拍突击队骨干们的肩膀,把骨干们拍的跟高潮了似的,一个个眼睛放光面容发红。
韩兆新走到队伍前,快步从前列走过。
他看着这支精神饱满的队伍,再次满意地点点头:“好啊,钱总队,你们这支队伍有股子干事的劲头啊。”
钱进立马带头鼓掌:“各位同志,让我们欢迎兆新领导为我们建筑大队进行讲话!”
掌声如潮。
农民匠人们尤其激动,鼓掌力气很大,好像巴掌不是自己的一样,拍起来不怕疼。
韩兆新跟着鼓掌,但掌声一直不停。
主要是匠人们太激动了。
这可是市里的二把手!
这可是他们应该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大官!
韩兆新没办法,只能下压双臂。
结果掌声还是不停!
因为匠人们不懂这是啥意思,于是他们还是拼命鼓掌,这就导致知青队员们没办法,也只好加倍鼓掌——
不能让领导感觉自己不如这些农民更爱戴他。
没办法还是钱进发话:“停止鼓掌、停止鼓掌,都听领导讲话!”
掌声迅速沉寂。
韩兆新重新走到队伍前面,朗声说道:“同志们,各位劳动突击总队建筑大队的同志们,我代表市委市政府,来看望大家!”
“你们这支队伍,是钱进总队长在关键时刻拉起来的用武之师,是为老百姓解决燃眉之急的服务队!”
“现在全市好些房子遭到暴雪的破坏,嗯,很多的人民群众在等待着你们的救援,所以呢,我今天来了不打官腔,只说重点,绝不耽误大家时间!”
“钱进总队长为人民服务的决心是受到过多次灾情检验的,此次他主动负责带队来为人民群众排忧解难,是受到了市府高度重视和支持的!”
“经过我们的研究决定,这次雪灾房屋修缮工作,不会让你们建筑大队和突击总队自己掏腰包、出苦力!”
“市财政和街道居委会将联合出资,按照房屋实际破损情况、修缮所需的人工和材料,进行专业的核算,给出合理的报价!”
“也就是说,该给你们大队的钱,一分不少!我们要让你们流汗出力,也能拿到应得的报酬!”
这番话,最开心的是钱进。
本来他是打算拿修缮老破旧房屋当建筑大队在全市开展工作敲门砖的,不赚钱,先赚名声,先站稳脚跟。
结果郑国栋、韩兆新和王振邦这些人对他确实很可以,不让劳动突击队白白出劳力。
而且韩兆新对他尤其好,知道建筑大队今天正式成立,特意来给他站台。
从这件事和之前核准委第一次开会时候主要领导去给他撑场子两件事来看,这些老同志对他这位新同志是相当爱护的。
老牌战舰一直在为他这个宝宝战舰保驾护航。
韩兆新简单的祝贺了建筑大队成立和指出市府财政会给他们兜底后,便准备撤退。
钱进抓住机会让领导多来两句话:“韩总,您既然来了,而我们建筑大队又没有起名,那不如您给我们起个名字吧。”
他冲培训学校的校长魏雄图使眼色。
大舅哥和小妹夫之间心有灵犀,魏雄图狂奔回到办公室,将笔墨纸砚全给拿来了。
韩兆新没有拒绝,他沉吟一番后说道:“钱总队,各位同志,你们这支队伍是劳动者的集体,那么,我看就叫‘海滨市劳动光荣建筑大队’吧,劳动最光荣嘛。”
“我认为你们干的就是最光荣的事业,那么我希望你们不负重托,把咱们这个建筑大队给我干出个样子来!”
“是!韩总,保证完成任务!”钱进带着人群喊道。
魏雄图拿来笔墨纸砚是请韩兆新来题字的。
还别说,韩兆新可是当今海滨市书法家协会的会长呢。
于是他当场挥毫泼墨,写下了“海滨市劳动光荣建筑大队”十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冬天风大,墨迹迅速干涸,然后就被郑重地贴在了培训学校的校长办公室里。
钱进解释了一句:“我们劳动突击总队还没有办公场所…”
韩兆新哈哈一笑,闻弦歌而知雅意:“这个月给你们解决办公场所!”
人群闻言,情绪更加高亢:
“咱队伍叫劳动光荣建筑大队?真是好名字!”
“咱们也是正规军了,还是市领导给起名题字呢,这可牛逼了!”
“跟着钱总好好干,绝对要给市领导们争光挣面子,绝对不能让他们丢人!”
队员们群情激昂,士气高涨。
韩兆新任务完成,还是照例率先离开。
这边钱进挥手送别了小轿车,然后把自己从商城买的扩音器拿出来了。
很快,他的声音清晰有力地传遍操场:
“同志们,今天是我们劳动光荣建筑大队正式成立的日子。”
“古有苏联红军红场阅兵后奔赴战场的例子,今有我劳动光荣建筑大队成立后就整装待发去打危房修缮攻坚战的事宜。”
“今天我要提出一个口号,叫做首战即决战!我们要把每一座待修缮的房产,都当做最重要的一座去开展修缮工作,任何时候不要麻痹大意!”
“而要打好这一仗,光有热情不够!要有组织!有纪律!有战斗力!”
他目光如炬,扫视全场:“现在,我宣布!劳动光荣建筑大队——正式编组!”
他拿起一份名单,声音更加响亮:
“全大队总共设十二个施工中队!每个中队,就是一把尖刀,一个战斗堡垒!”
“每个中队,定员五十人,设中队长一名,副队长两名,另有十名以技术尖子为主体的核心骨干和四十名知青学徒组成!”
“中队长人选!由我提名,大队部审议通过!他们是——”
钱进顿了顿,目光投向队列前排那些他熟悉的面孔,这事上他必须任人唯亲。
建筑大队组建的突兀,所以他必须得把队伍交给自己信得过的人,先不求立功,起码得能由他管辖的了。
另外队长和副队长人选都是暂时的,以后随时根据工作情况进行调整,所以这次领导干部就是他自己任命的:
“第一中队中队长:汪小意!”
“第二中队中队长:许峰!”
“第三中队中队长:朱啸虎!”
“第四中队中队长:…”
“第十二中队中队长:宋铁柱!”
被点到名字的十二个人,齐刷刷地向前一步,挺胸抬头,大声应道:“到!”
这十二人里头有八个是泰山路的老队员,另外四个都是钱进的熟人。
一般来说他后期可能会换掉八个老队员,另外四个熟人全是其他街道劳动突击队或者回城知青里的能耐人。
比如第二中队的中队长朱峰,这人是华山路劳动突击队队长,也曾经在1977年的下乡支农工作里拿到了先进个人的荣誉。
再比如第十二中队的宋铁柱,这人是嵩山路上著名的知青大哥,地位与以前的邱大勇相仿。
同时宋铁柱老爹还是海滨市治安局的一名副职主官,这个关系很有用。
当然这位治安官同志为人铁面无私,否则他儿子也不会没有好工作可以安排只能沦落到劳动突击队里了。
不过钱进不在意宋铁柱的老爹是不是铁面无私,其实他们压根不用动用人家老爹去干什么,只要让一些人知道宋铁柱是谁的儿子,那么很多事就很好办。
反正这十二个人,就是钱进目前精心挑选出来的四大天王、八大金刚,起码能够独当一面。
这点从队列中爆发出的热烈掌声能够听出来,大家伙对这个任命还是挺服气的。
当然,也是对钱进服气。
中队长们出列,钱进挨个与他们握手,一人给他们一个勋章似的胸章。
胸章挺大的,得有孩子巴掌那么大,上面有‘中队长’三个字,另有锤头、锯齿等简单图案作标志。
这也是商城的产物。
金属底座、珐琅彩罩面,看起来很是高端大气上档次。
但一个才要两块钱…
钱进估计这是哪家DIY出来的玩意儿,锤头锯齿标志是模仿了锤头镰刀标志。
只不过很巧,锤头锯齿标志还真是适合他们这种建筑队,所以他就买了一堆。
胸口挂章,这是中队长们没有预料到的待遇。
钱进挨个给他们挂了章,感觉一下子不一样了。
正规军的味道更浓了。
“副队长设置!”钱进继续宣布,“每个中队,设两名副队长!”
“第一副队长是技术副队长,必须得由经验丰富的老师傅担任,负责技术指导、质量控制、安全生产,这是中队的定海神针!”
“在专业工作中,中队长也要着重考虑技术副中队长的意见,而中队长不在的时候呢,大家要先听技术副队长的安排。”
“第二副队长呢,是管理副队长,由咱们的突击队员、知青同志担任,负责中队日常管理、考勤、纪律、后勤保障,协助中队长抓好队伍!”
钱进的目光转向那些老匠人:
“技术副队长人选,由大队技术指导组提名推荐,大队部批准!他们是——”
“第一中队技术副队长:马从风!”
“第二中队技术副队长:马棚子!”
“第三中队技术副队长:甄开来…”
“另设专业技术组,组长是张厚德同志。你们这个组不参与具体劳动,要负责给我出劳动计划、修缮方案,还有检查结果…”
这些被点到名的老师傅,虽然昨晚就有心理准备了——昨天回程钱进就让他们表决出了领导并在昨晚吃完饭找他们谈话来着。
可是现在被广而告之的委以重任,多数人脸上还是难免露出了自豪的笑容。
他们全是泥腿子,除了马从风、马从力等少数几人当过大队或者生产队干部,其他人一辈子是社员。
结果没想到,仗着有一手好手艺,如今进城来不仅有了工作、户口,还能当上官!
管他是什么官儿呢,反正他们老贫农家祖辈至少三代没出过官。
张厚德尤其感到热血沸腾。
他摘下了棉帽子,让一头几乎全白的乱发在海风中乱舞。
一如他此时的心情!
这一刻他真是老夫聊发少年狂,淳朴憨厚的老工匠此时看向钱进的目光里就一个意思。
士为知己者死!
“管理副队长人选!”钱进继续看向知青队列,“由各中队长提名,报大队部和总队备案,要求:责任心强,办事公道,有管理能力,具体名单,工作中各自公布!”
“到时候也去我那里领胸章,以后我会编撰一套咱们劳动突击总队的管理规范,其中会有奖励条例和工装、职级展示方式等方方面面的内容。”
中队长们立马带头鼓掌。
他们对钱进的安排确实很满意。
不说别的,市里二把手来宣布他们队伍成立,然后队伍的中下层领导安排合情合理,还给他们准备了统一工装、统一工具,甚至给领导干部们准备了标志。
这可太像样了。
尤其是对于中队长和副中队长的安排,既保证了他们对队伍的直接掌控,又通过技术副队长确保了技术核心地位,还给了中队长培养管理人才的空间,可谓用心良苦。
还是那句话。
这一看就不是野路子。
这是正规军!
“另外我在这里还要说明一下,因为工作紧急,你们的大队长和副大队长、技术总监还没有来,他们从今天开始会陆续到岗。”
说到这里钱进看向中队长和副中队长们:“我希望你们能配合他们的工作,不要给我搞窝里斗那一套。”
“我可以现在就告诉大家,我钱进最讨厌窝里横和窝里斗,让我知道谁搞小山头主义、谁拉帮结派去排挤同僚,那立马给我滚蛋!”
“农村的给我滚回农村去,各街道的给我滚出劳动突击队回到街道里去——你们滚出去的给我记住了,以后就是我们劳动突击队的仇人!”
青年们听到这话纷纷缩脖子。
这下场可就太惨了!
劳动突击队目前汇聚了全城各街道颇有影响力的一些青年,要是跟整个突击队为敌,那基本上在海滨市就混不下去了。
训诫结束,钱进立马安排技术副中队长来带队员们领取工具,他则把中队长们又给叫走开会。
刚才会议开了一半,韩兆新来了,所以还得继续开完。
钱进不来虚的,让他们互相熟悉一下后,立马说:“咱们这个队伍太年轻、太临时了,很多地方不够正规。”
“不过有问题不怕,国家领导说了,实践是检验一切的标准,咱们在接下来的实践中去发现问题修改问题。”
“我们要像当年八路军前辈一样,在实战中练本领,在战斗中壮大队伍!”
这句话瞬间点燃了全场的热血。
在现在这个依然崇尚革命精神、集体主义至上的年代,“八路军”三个字,就是艰苦奋斗、战无不胜的代名词。
钱进拍了拍附近几个熟人的肩膀,说道:“你们的中队长职务呢,中途可能有调整,刚才我就说了,你们是临时的中队长。”
“但是这个调整,不一定是因为你们干的不好不让你们干了,而是另有安排,要物尽其用嘛。”
“所以到时候不许给我耍脾气、闹性子,要服从组织安排,也要相信我钱进和咱们这个总队组织,一定不会埋没人才,更不会任人唯亲。”
“都明白我的意思吧?”
老队员汪小意立马说:“要想不被撸了,就得想办法当标兵、当先进,让队员们服气!”
钱进给他胸口轻轻捶了一拳,笑了:“对,就是这个意思。”
“然后我再多说几句,我们的目标,是修好那些房子。尽量去修好,而不是必须修好,有些房子实在没法修缮了,别做无用功,报上来交给当地居委会就行了。”
“还要记住,我们的纪律就是一切行动听指挥,安全重于泰山!”
“安全这个问题必须重视,现在大家戴的棉帽子可以起一定的头颅保护作用,后面我给大家采购安全帽,以后去现场必须得戴安全帽!”
此时又有人到来,看门的队员急匆匆跑来:“是一个叫陈井底的…”
“他就是大队长,赶紧叫他过来。”钱进立马打断看门队员的话。
陈井底背着行李卷跑过来,嘴里一个劲的喘息,大冷天满头满脸的汗水。
钱进诧异的问:“你不会是跑过来的吧?”
陈井底将电子喉置于咽喉下说:“等不到…52…路车,我就…乘坐41路,然后…跑了两站。”
从没听过的机械音让众人纷纷诧异的看向他。
钱进将陈井底拉过来,拍了拍他肩膀指向一行人:“这些中队长就是你的直属手下了,待会你们互相了解一下。”
他又向一行人介绍了陈井底。
在他口中陈井底成了一个少小不幸因病致哑的人,但没有放弃对未来的追求,先后学习了银匠、铁匠手艺,并自学了水电工和木匠泥水匠等手艺活。
在一次入城的时候,他入住城南区供销社招待所,并手脚勤快将招待所里损坏物品全给修好了,从而被招待所看中,留下当了后勤维修工:
“陈大队是正式工,有编制,享受正式工人福利待遇,户籍也迁到了城里来,他能做到这些,你们都知道有多难吧?”
一行中队长听呆了。
这简直是个神人!
农村人想要农转非成为城里人就很难了,结果这个人不但农转非,还转进了招待所——竟然是供销社的招待所!
这得多难啊!
钱进继续说:“陈大队长最难得的是他那一颗为人民服务的赤子之心、热忱之心,他得知咱们要成立建筑大队去修补房屋、改造旧建筑,便主动找到我,想要来帮忙。”
“我认为他有一定的管理才能并且懂全局各行业的手艺技艺,所以举荐他代表我出任这个大队长。”
“来,大家呱唧呱唧…”
一行人赶紧拍手。
陈井底有些慌张,下意识的跟着鼓掌。
他没当过官,更没带过这么多人!
不过钱进跟他说过了,他就是个传话的,实际上大队长还是钱进。
钱进选他当大队长是因为他是人家的心腹,人家信得过他。
这样一来他又坦然了。
没问题,只是传个话而已,这事自己能做好。
因为他自小哑巴所以很敏感,人家说什么他都牢牢记住,这样长久以来锻炼出了非凡的记忆力,这也是他能短时间内学会那么多手艺的主要原因。
简单来说,他做事上心。
钱进很欣赏这一点,‘上心’是个很难得的品质。
双方互相做了介绍,陈井底几乎一遍就记住了十二个人的名字。
钱进最终还是叮嘱中队长:“你们十二个中队,就是十二个战斗集体,你们这些中队长、副队长,是指挥官也是排头兵。”
“各位,你们要像八路军的老班长、老排长一样,身先士卒,关心战士,带好队伍啊!”
“还有技术副队长,你们要尊重自己的副手,他们是你们队伍的老师,也是你们干活的靠山。”
“这样管理副队长就是你们队伍的大管家,要管好纪律,管好生活,让大家心无旁骛地投入战斗,所以一定要选一个有威望且做事热情的人。”
中队长们连连下保证。
钱进把副中队长和技术组成员全叫来,将复印好的地图交给中队长:
“中队长、技术副队长,负责现场指挥和技术指导!”
“管理副队长,负责人员调配、材料供应、后勤保障!”
“技术组巡回检查,协调解决困难,同时要检查并保障工人安全施工!”
“现在你们各回自己的中队,按照划分区域,立即开赴施工现场!”
“最后三句话、三个嘱咐,第一是注意安全!第二是注意安全!第三还是给我注意安全!”
技术组跟着陈井底走,这也是他的顾问团。
第一中队分到的是城西乌龙山路上一处老旧房屋,这房子损毁的格外厉害,半边屋顶已经塌了。
陈井底去了一看现场,当即抓瞎。
他苦笑着看向钱进。
这是要重新盖房子啊!
自己怎么会这个呢?
钱进明白他的意思,说道:“你不会,我会吗?不会就要学,反正你有老师。”
他指向技术组这些老师傅:“他们这些人在农村可以组成一支最好的施工队了,所以涉及到技术问题你就找他们,由他们来出具建议。”
“当然,你要尽快学习,等忙过这阵,你去培训学校上课,我给你几本搞建筑的书来学学,你学习怎么来总览大局、规划工程、安排队伍。”
陈井底说道:“好。”
专业技术组的组长是张厚德,他看过现场后为难的说:“这得需要很多的建材啊,现在咱没有,钱总,不是我有畏难情绪,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钱进摆摆手:“没有建筑材料,让你们来干嘛?”
“你们先看现场,我已经安排人去通知办公室协调运送建材了——一中队长!”
正在带队员们搬运塌方的汪小意狂奔而来:“诶,钱总,什么事?”
钱进问道:“有没有派人去乌龙山路的居委会看看情况?建材已经送到了吧?”
汪小意说道:“安排了,不过这里隔着他们居委会还得有点距离,去的人没回来。”
钱进点点头。
这个沟通和运输是个问题。
他思索了一下,说道:“不能靠跑步或者骑车子去跟居委会沟通,街道居委会还好,都在一条街里,还算比较近,要是有急事需要其他中队支援或者需要专业技术组去指导工作,这怎么弄?”
“所以附近找烟杂店、门市部,用公用电话传呼来跟各条街道的居委会和咱们总队办公室联系。”
“至于运输工作嘛——嗯,我来解决,这个好办。”
“你们先来准备修理修缮这座老房子。”
专业技术组确实够专业。
这房子虽然毁坏的厉害,却是一栋平房,所以算是落到他们的专业对口上了。
几个老行家凑一起简单聊了聊,维修办法便出炉了。
他们汇报给陈井底,陈井底拿起电子喉,立马开始进行总指挥:
“同志们先清理现场,张师傅,你带木工组检查断檩条,测量尺寸,准备新木料!”
“李师傅,瓦工组的人呢?瓦工来指挥清理塌方,然后出加固墙体的方案,等到砖石水泥送来,先砌墙!”
“王中队,你带人拆危墙,一定要小心安全!”
“另外一中队的第二副中队长选出来了吗?好的,同志,你来把力气最大的同志挑十个,你们是材料组,要保证红砖、水泥、砂子到位!”
张木工带着组里的木工们最先上场。
他们仔细检查了断裂的檩条和尚未塌陷的屋顶结构,张木工眯着眼,用老式的木工墨斗在木料上弹出一道道笔直的黑线,嘴里念叨着:
“中间断裂了,不能当檩条了但还有其他用。”
“得准备一根新檩条,喷子你带俩人待会推大檩,榫眼要开准,斜肩要严丝合缝,这是承重的主梁,马虎不得!”
有松木送到,大汉喷子立马带了俩木工上去熟练地操起大锯、刨子、凿子,按照张木匠的吩咐开始加工新的松木方子。
锯末纷飞,刨花卷曲,空气中弥漫着松木的清香。
他们采用传统的榫卯结构,不用一根铁钉,新做的木梁与残存的旧梁紧密咬合,再用扒钉加固,确保屋顶骨架稳固如初。
这个组的技术副组长是马从风,他带着瓦工组清理塌下来的土坯和瓦砾。
马从风今年四十多,身板好、技术好,动作麻利,一边带着俩知青进行讲解,一边上手用铁锹、箩筐将废墟清理干净。
拆墙垒墙也是他们的活。
这房屋情况太糟糕,有一面土坯墙的墙面已经开裂严重,上去用脚一踹,甚至摇摇欲坠。
钱进问道:“怎么弄?推倒重新砌墙吗?”
马从风抹了把鼻子说:“推倒重砌,成本太高啊,我觉得用穿墙筋加固就能行。”
张厚德听后露出笑容:“小马你还会穿墙筋加固法啊?”
马从风哈哈笑:“跟马棚子师傅学的呢。”
能实施这个方案,也是得亏城里条件好,给配备了粗钢筋当材料。
他带几个石匠先用钢钎在裂缝两侧的土坯墙上钻孔,然后将粗钢筋穿入孔中,两端用大号垫片和螺母拧紧!
这就如同给墙体打上了“钢夹板”。
泥瓦工们带着知青开始搅和混合砂浆,他们已经短暂开会定了比例,剩下的就是安排知青队员们将水泥、石灰膏、砂子按比例混合。
混合砂浆再掺上麻刀,张厚德上手抓了一把试了试,点点头不再言语。
瓦工上场去将裂缝仔细填实抹平。
最后,在加固后的墙体外侧砌上一层单砖,既美观又增加了强度。
王石匠带着几个队员里的壮劳力,负责拆除另一面完全倒塌的危墙。
他们先用撬棍和大锤小心地松动墙体,避免二次塌方伤人或损坏相邻房屋。
拆下来的旧土坯,能用的挑出来,不能用的运走。
清理干净地基后,按照张厚德等人商定的方案,不再用土坯,而是改用红砖砌筑新墙。
几个瓦匠亲自操刀,砌墙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钱进招来的确实都是好手。
瓦匠们一心想通过考核,加上现在钱进就在身边,都想好好表现一把。
于是他们暗地里较劲,双臂舞弄的跟风车一样转。
只见一个个瓦匠左手拿砖,右手挥动瓦刀,麻利地抹上砂浆,“啪”一声将砖按在线上,手腕一抖,挤出的多余砂浆被瓦刀利落地刮掉。
有一个算一个,那动作都是行云流水,垒墙上砖绝对是一气呵成。
钱进过去看了看,砖缝横平竖直,砂浆饱满均匀,他也点头:“是一群好手!”
很快,一堵笔直、结实的新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地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