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震动的频率陡然加剧,紫儿的檀木牌在泥里烫得直冒烟,云纹褪成灰白,像被抽干了最后一丝生气。
她膝盖一软,差点栽进泥潭,被清风反手拽住手腕时,指甲几乎掐进他手背:\"清哥!
那边!\"她发颤的指尖指向天空——阴云翻涌如沸粥,那双猩红竖瞳正往下压,瞳孔里翻卷着黑雾,像要把整片沼泽吸进去。
清风的玄铁剑在掌心震得发麻,剑身白光只剩指甲盖大小的光斑。
他咬着后槽牙把紫儿往怀里带,余光瞥见苏白衣正半架着铁无痕跑,那游侠的短刀还在滴血,灼伤的胳膊上结着黑痂,却仍在吼:\"往东边!
那边泥硬!\"话音未落,脚边泥潭\"啵\"地炸开个窟窿,半截白骨手从里面窜出来,抓向紫儿的脚踝。
\"小心!\"柳青云的铁剑划破风,寒光掠过紫儿小腿,白骨手被削成三段,落在泥里瞬间化作黑灰。
他额角沾着泥,声音像淬了冰:\"地脉乱了,阴煞之气在往上涌。\"
\"先保住命再说!\"铁无痕猛地甩开苏白衣的手,短刀往地上一插,借力跃上凸起的泥丘,\"这破沼泽底下是空的!\"他话音刚落,泥丘边缘就裂开条缝,泥浆\"咕噜\"灌进去,发出闷响,像有什么东西在底下啃食。
紫儿突然踉跄着跪下去,从怀里掏出本泛黄的古籍。
她指尖沾着泥,快速翻页时纸角发出脆响,直到某一页被指甲抠出褶皱:\"看这个!\"她喉咙发紧,\"亡魂之渊......记载说深渊里沉睡着噬渊魔主,被唤醒的话......\"她抬头时眼眶发红,\"那双眼睛,是它在看我们!\"
\"看又怎样?\"铁无痕吐了口带血的唾沫,\"总不能站着让它看死!\"他刚要冲,头顶突然传来闷雷似的轰鸣——一块磨盘大的泥石裹着腐叶砸下来,带起的风掀得众人头发倒竖。
苏白衣眼疾手快拽住紫儿后领往旁一扑,泥石擦着她衣袖砸进泥潭,溅起的泥浆糊了她半张脸。
她抹了把脸,银针对着泥里的白骨尖刺过去,银针入肉时发出\"嗤\"的轻响,像是扎进了活物。
\"都他妈疯了!\"铁无痕挥刀劈开一根砸下来的枯木,刀身崩出火星,\"这破地方连泥都吃人!\"他话音未落,脚边泥潭突然翻起黑浪,数根白骨从浪里钻出来,像无数只手要把人拖下去。
柳青云的铁剑划出圆弧,剑风卷着白骨碎成齑粉,可刚劈开左边,右边又冒出新的白骨,无穷无尽。
清风的玄铁剑突然发出尖鸣,他低头一看,剑身的白光彻底熄灭了。
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他想起昨夜在破庙听老猎人说的话:\"沼泽里的磷火不是鬼火,是底下锁着活物......\"原来锁着的是这尊魔主。
他攥紧剑,冲紫儿喊:\"古籍里有没有解法?\"
\"需要......需要镇渊石!\"紫儿翻书的手直抖,\"但记载说镇渊石在......\"她突然被震得呛了口泥,话头断在风里。
\"镇你奶奶的石!\"铁无痕砍翻三根白骨,刀尖戳进泥里借力跳起,\"先他娘的活过这五分钟再说!\"他跳起来时,看清了远处——塌陷的范围已经漫过他们方才站的位置,连夜冥子炸碎的长杖残片都被卷进漩涡,发出呜咽般的风声。
苏白衣突然按住太阳穴,银针在指间转得飞快:\"不对......\"她盯着不断逼近的猩红眼睛,\"它在看紫儿。\"
\"看我?\"紫儿猛地抬头,那双眼瞳里的黑雾突然凝聚成漩涡,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古籍\"啪\"地掉在泥里。
清风心尖一紧,正要去拉她,脚边的泥潭突然又塌陷一块,他踉跄着拽住紫儿,两人差点摔进黑浪里。
\"往那边!\"柳青云突然挥剑指向东北方。
众人顺着他剑尖望去,只见塌陷的泥沼边缘,有棵枯树的影子在阴云中若隐若现——树干粗得能合抱,枝桠上挂着褪色的红绸,在狂风里猎猎作响。
紫儿被清风拽着跑,余光瞥见那棵枯树时,心跳漏了一拍。
她想起古籍最后一页的图画:枯树下盘着锁链,锁链尽头锁着深渊。
可不等她细想,脚下的泥潭又开始翻涌,身后传来白骨摩擦的刺耳声响,像有什么东西正从塌陷的地缝里爬出来......
紫儿沾着泥的指尖死死抠住古籍边缘,枯树的轮廓在阴云中忽明忽暗时,她突然拔高了声音:\"清哥!
树根盘起来的地方有块平台!
泥硬得能站人!\"她话音未落,脚边泥潭又裂开条缝,腐臭的黑水\"咕嘟\"涌出,差点漫过她脚踝。
清风玄铁剑的剑脊重重磕在泥里借力跃起,溅起的泥浆糊了半张脸。
他抹了把脸,盯着那棵枯树粗得能合抱的树根——盘结的根系像青铜锁链般嵌进泥里,确实比四周松软的沼泽结实。\"我先去探路!\"他反手拽住紫儿手腕,将人往柳青云身侧一推,\"青云断后,苏姑娘看住铁兄弟!\"
柳青云的铁剑在身侧划出半弧,剑气扫过众人脚边新冒出的白骨手。
那些白骨刚触到剑气便\"咔\"地碎成齑粉,他目光扫过众人发颤的后背,喉结动了动,到底没说话,只将剑横在胸前,落后半步替众人挡下从泥里窜出的阴煞。
铁无痕被苏白衣半架着跑,短刀还在滴血。
他盯着不断塌陷的泥沼,突然骂了句:\"奶奶的,这破泥比我老家的粪池还能吞人!\"话音未落,一截带着锈迹的锁链突然从泥里钻出来,\"刷\"地缠上他脚踝。
他闷哼一声,短刀反手劈下,锁链\"当\"地迸出火星,却纹丝未断。
\"是锁魂链!\"紫儿踉跄着回头,古籍在怀里撞得生疼,\"亡魂之渊的锁......\"她话没说完,清风已折身冲回,玄铁剑白光虽灭,剑刃却仍锋利——他一剑劈在锁链上,火星四溅中,锁链\"啪\"地断成两截。
铁无痕趁机拽住锁链残段往泥里一甩,那锁链竟像活物般蜷成一团,\"嘶嘶\"缩回泥里。
\"走!\"清风拽着紫儿的力道几乎要捏碎她腕骨。
众人跌跌撞撞冲上树根平台时,紫儿的鞋底终于踩到了硬土——树根盘结处的泥层足有半尺厚,混着碎石和腐叶,踩上去\"咯吱\"作响,比沼泽里的软泥踏实十倍。
可还没等众人松口气,头顶突然传来尖啸。
紫儿抬头,正撞进那双猩红竖瞳里——黑雾翻涌的瞳孔中,一道赤红光柱\"唰\"地射下,直逼枯树根部!
\"符!\"紫儿手忙脚乱翻出怀里的朱砂笔,沾着泥的手背在衣摆上蹭了蹭,在古籍上快速描下一道云纹。
她咬着唇将符纸按在树干上,指尖发抖:\"镇渊符!
能挡阴煞!\"符纸刚贴上树干,便腾起青烟,红光柱撞在符纸上,发出\"滋啦\"声响,像热油浇在冰面。
苏白衣的银针突然抵住紫儿手背。
她另一只手按在树干上,闭眼感知片刻,猛地睁眼:\"树里有活气!\"她银针对着树皮上的裂纹刺进去,\"叮\"地一声,银针竟没入半寸——树干里渗出淡绿色汁液,顺着针尾缓缓流动。\"这树被阴煞困了百年,我帮它逼出来!\"她指尖连动,十二根银针成扇形扎进树干,每根针尾都缠着细红线,在狂风中晃出红影。
红光柱的攻势弱了。
紫儿看着符纸上的云纹逐渐发亮,从灰白转为金红,终于\"轰\"地一声,光柱被符阵弹开,在泥沼里炸出个深坑。
\"成了?\"铁无痕抹了把脸上的泥,短刀往地上一插,\"老子就说——\"
他话音被一声闷响截断。
枯树内部传来类似心跳的轰鸣,树干上的裂纹突然渗出黑血般的汁液,那些原本褪色的红绸\"唰\"地绷直,像无数条红蛇缠上众人脚踝。
紫儿刚要弯腰去扯,树干上突然浮现出一张模糊的人脸——眉眼扭曲,嘴角咧到耳根,沙哑的声音从树里渗出:\"闯入者......献上灵魂......\"
清风的玄铁剑\"嗡\"地出鞘。
他盯着那张人脸,后槽牙咬得咯咯响:\"是树妖?
还是那什么魔主附在树上了?\"
\"是镇渊锁链!\"紫儿突然想起古籍里的图——枯树下盘着的锁链,尽头锁的是深渊。
她颤抖着指向树干上若隐若现的锁链纹路,\"这树是锁魂桩!
被魔主啃了灵智......\"
话音未落,整棵树开始扭曲。
原本粗硕的树干像被无形的手揉捏,树皮\"咔嚓\"裂开,露出底下暗红色的筋脉;枝桠抽回,化作无数根尖刺,尖端滴着黑血;树根从泥里拔起,像巨蟒般缠向众人。
柳青云的铁剑率先出鞘。
他跃到众人前方,剑风扫过缠来的树根,却只削下几片树皮——树根上渗出的黑血溅在剑刃上,发出\"嗤嗤\"腐蚀声。\"有毒!\"他低喝一声,旋身避开第二根树根,剑刃在树干上划出深痕,却见伤口里翻涌的不是树汁,而是浓稠的黑雾。
苏白衣的银针突然转向。
她拔起树干上的银针,红线\"唰\"地绷直,每根针尾都缠着一缕黑雾——那是方才被她逼出的阴煞。\"紫儿!
符纸!\"她将银针抛向紫儿,\"用符封了这些!\"
紫儿接住银针的手在抖。
她咬破指尖,血珠滴在符纸上,快速画了道封魂印,将银针缠在符纸里,用力按在树干伤口上。
符纸瞬间燃烧,黑雾被灼得\"吱呀\"乱叫,却仍有更浓的黑雾从树心涌出。
铁无痕的短刀砍在树根上,震得虎口发麻。
他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奶奶的,这破树比山贼老巢的铁门还硬!\"他突然瞥见苏白衣鬓角的碎发被黑风吹得乱飞,吼道:\"苏姑娘!
退到中间!
老子给你挡着!\"
清风的玄铁剑劈断第三根树根。
他看着树妖越变越狰狞的脸,突然想起老猎人说的\"锁着活物\"——原来锁的不是魔主,是这棵被魔主啃噬的镇渊桩!
他抹了把脸上的汗,冲紫儿喊:\"古籍里有没有说怎么对付锁魂桩?\"
紫儿的古籍早被泥水泡得皱巴巴。
她翻到最后一页,浑身发冷——那页图画上,锁魂桩的眼睛位置,画着一枚泛着青光的石珠。\"镇渊石......\"她声音发颤,\"在树妖眼睛里......\"
话音未落,树妖的\"脸\"突然裂开。
原本模糊的五官化作无数道裂痕,在额头位置,一枚泛着幽光的石珠缓缓升起——那是镇渊石,也是树妖的命门。
而在众人头顶,猩红的眼睛压得更低了。
黑雾从瞳孔里倾泻而下,缠上树妖的\"身体\",将石珠包裹在其中。
树妖的\"嘴\"越张越大,腐臭的气息混着尸毒涌出来,像要将众人整个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