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朝圣(1 / 1)

飞溅的金属破片中,这只手以违反生物力学的角度骤然探出,精准钳住异化蜗牛甲壳的缝隙。

受惊的软体动物瞬间将躯体收缩成带刺的球体,嶙峋骨刺如匕首阵列般“噗嗤——”刺穿手掌血肉。

穿透掌心的骨刺尖端滴落的暗红血液中,那只手依然保持着稳定的握力。

仿佛神经末梢早已被切除般,机械而精确地持续施加着足以碾碎甲壳的压强。

异化蜗牛甲壳异变生成的骨刺竟展现出超乎想象的分子密度。

即便承受着足以压碎钛合金的握力,那些森白的尖刺依然保持着完美的几何结构。

冷冻舱内,“睡美人”的休眠状态被彻底打破。

另一只同样苍白的手如手术刀般精准劈开舱门——那曾经能抵御核爆冲击的复合材质,此刻却像风化千年的羊皮纸般碎裂飘散。

这具瘦削却蕴藏着非人力量的身躯缓缓直立,被异化蜗牛分泌出的腐蚀性粘液灼烧得滋滋作响的手掌,仍在死死钳制着猎物。

银灰色的瞳孔在接触到外界空气的瞬间收缩成针尖状,另一只手正以机械般的精准度活动着颈椎关节,仿佛在调试某种精密仪器。

当他把那个仍在挣扎的刺球举到眼前时,那双不同于常人的眼眸里,第一次浮现出类似“困惑”的神经电信号。

他凝视着自己那只被腐蚀得只剩骨架与残肉的手掌,饶有兴致地观察蜗牛濒死时仍贪婪啃噬皮肉的模样。

青白黏液突然从掌缝渗出,带着海腥味的液体如同活物般缠绕上异化蜗牛。

那些钛合金般坚硬的骨刺,在接触液体的瞬间竟像泡发的油条般萎软下来,耷拉在红白相间的手背皮肤上。

泛着幽蓝荧光的软体组织失去骨甲庇护后,连同数百颗即将孵化的卵,很快被清白黏液吞噬成浑浊的脓水。

随着蜗牛躯体的溶解,手上被腐蚀的伤口开始诡异地蠕动重生。

粉嫩肉芽如浪潮翻涌,转瞬间便重构出完整的手掌轮廓。

若孔昭意在场,定会震惊于这与长生重生后,如出一辙的再生能力。

在手掌上的伤口完全复原后,这个拥有银灰色眼眸的人却似乎整个人陷入了一种静止状态。

许久过后,银灰色的瞳孔在暗处收缩。

回过神的他,鬼使神差般地伸出舌头舔舐着指缝间异化蜗牛被分解后残留下来的液体。

舌尖残留的黏液带着深海般的咸腥与金属锈味,麻木多年的味蕾如同被电流击中,神经末梢传来久违的刺痛。

这具被改造过不知道多少次的躯体,竟在此刻尝到了“味道”。

他忽然松开手掌,浑浊的粘液顺着指缝滴落在地面,腐蚀出蜂窝状的凹痕。

喉结机械性地滚动,某种原始本能正从腹腔中苏醒。

冷冻舱的应急灯光下,能清晰看见他颈侧浮现出蛛网状的蓝色血管,如同电路板上的导流槽。

金属货架被掀翻的巨响震碎了地下室的寂静。

储存的生化试剂瓶哗啦碎裂,他却对冒着泡的腐蚀性液体视若无睹,苍白的手指径直插进桌面上小型培养舱里,急切地掏出里面的有机凝胶。

那些本该用于生物实验的蛋白质基质,此刻被他撕扯着塞进口腔。

下颌骨隐约发出像是齿轮卡死的“咔嗒”声,嘴巴却继续以超越人类极限的角度扩张,将整块凝胶囫囵吞下。

与进食动作同时进行的,还有他向四周继续搜寻的贪婪目光。

当他的视线触碰到墙角的生物废料处理箱时,动作突然停滞。

箱体表面凝结着小白鼠的爪痕,内部传来窸窣的蠕动声。

伴随着箱门扭曲变形的金属哀鸣,三只正在啃食实验废料的异化蟑螂暴露在灯光下。

它们的甲壳泛着油彩般的虹光,口器间还挂着半截未消化的小白鼠肉体组织。

变异蟑螂的虹光甲壳在他齿间爆裂,酸腐的体液顺着下巴滴落,在地面蚀出细小的烟柱。

可当蟑螂残肢还在喉管里蠕动时,他的手指已经抠进了混凝土墙壁。

指甲崩裂的脆响中,混合着水泥碎屑的鲜血被他一同舔舐干净。

腹腔中叫嚣着的饥饿感仿佛是台永不停歇的粉碎机。

货架上的玻璃瓶被捏爆,锋利的碎片在口腔里嚼成齑粉,割裂的舌尖渗出血珠,又立刻被贪婪的吞咽冲走。

——还不够!

文件柜的金属锁扣被牙齿生生咬断,锈腥味在舌根炸开。

纸张、照片、甚至发霉的胶水,全被撕扯着塞进喉咙。

某张泛黄的文件粘在臼齿上,他机械地咀嚼着,直到模糊的照片闯入视线——

身穿蓝色背带裤的男孩站在游乐园气球摊前,脸上挂着稚气的笑容。

而照片角落写着“青雉,7岁生日快乐!”。

突如其来的陈旧记忆像一根生锈的针,轻轻刺入又迅速拔出。

他停顿了0.3秒,喉结滚动,便将照片连同相册封皮一起咽了下去。

当最后一本实验日志消失在食道里,地下室终于只剩下扭曲的金属骨架。

他跪在中央,听着腹腔内各种物质相互腐蚀的闷响。

忽然,有风掠过耳畔——通风管道的盖板早已脱落,一缕晨光正从二十米高的竖井顶端渗下来。

向上攀爬时他的指骨完全暴露在岩壁上,嶙峋的关节处不断剐蹭着粗糙的井壁,皮肤像破败的棉絮般片片剥落。

鲜血刚渗出就被砖石吸干,可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着愈合

新生的肉芽如同活物般交织缠绕,转瞬间便覆上森白的指骨。

当带着血痂的完整表皮再度成形时,他的五指已扣住新的凸起,仿佛方才的惨烈创伤不过是幻觉。

当头顶的圆形出口被撞开的瞬间,朝阳如熔金般灌进那双银灰色的瞳孔。

他站在海关检测中心的大门口,整个人都像具被掏空的皮囊。

初升的阳光灼烧着视网膜,他眼角的生理性泪水刚溢出就被蒸发。

可嘴角却不受控地扬起——在无数个被圈养在冷冻舱里的日夜,他都无比怀念阳光的味道。

逆光中的人形张开双臂,脚下是正在融化的血痂。

地面上蜿蜒的影子,衬得他像个畸形的“朝圣者”。